叶天问正为陈洪涛和雅琪的丧事冲突而忧心忡忡呢,听了这话一笑,心想,真是天意啊。他不必为白雅琪和陈洪涛同一天埋葬而发愁了,嘴上装模作样地说:“一个大活人不明不白地死了,而且是在拘押期间发生车祸死亡的,家属要求一个说法,这是十分合理的。”
“这,这,公安局按照有关法律规定,支付了高额住院费,又及时兑现了死亡赔偿,还能要求什么啊?”
“说法,你不是说他们只要求一个说法吗?一个大活人死不明白,连一个说法都没有吗?”只要不涉及雅琪的事,叶天问仿佛一下子灵醒过来,变得机智而从容。
“我把家属的意见转告了贺局长,他被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案子弄得焦头烂额,哪有精力来应付这一帮家属?”说着放低声音说,“我看陈洪涛的蛮子性格是有家族渊源的,陈家这些人一个个性情暴躁,可不是好惹的,如果要求得不到满足,弄出抬尸上访的动静来,岂不是把我们都拖下水?”
这话带着那么一点威胁的意思,叶天问可不会任一个下属随意威胁,更不可能受他摆布,严正地说:“这是你的事,陈洪涛的丧事由报社操办,办出什么意外来,只能由你承担责任和后果。”
朱鹏长期在报社从事采编工作,事业平稳顺利,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,一听说要承担责任,哇啦啦叫起屈来,道:“叶部长,我们出面操办丧事,出于道义上的责任,要是家属对公安局有意见,闹出什么大事来,我可承受不起啊。”
“铁路警察,各管一段,你尽管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,公安局不是出具的意外车祸身亡的意见吗?你就按这个做好解释工作。”
“意外车祸身亡?家属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,他们早就从网上下载了关于陈洪涛案子的诸多疑点,我手里就拿着一把他们给的材料呢,用公安局的意见就能够糊弄他们吗?”
叶天问一怔,心想,知情权就是主动权。过去,由于管理机关把事件的真相蒙得死死的,公众和相关人员没有掌握知情权,事件处置的主动权就较好的掌握在政府机关手里。就陈洪涛这一案件来说,现在知情权已经掌握在家属手上,他们就有了处置问题的主动权。面对这个复杂的局面,叶天问没辙了,道:“你先好好做家属的工作,安抚好他们。”
朱鹏反问道:“我用什么安抚好他们?吃好,喝好?人家不是图吃图喝,而是要给一个明确的答复,为什么超过了拘押时限,公安局方面还不放人,以至于出现了问题,这个简单的问题,公安局就答复不了,我们又怎么能答复?”
“好吧,好吧,我把你的意见反馈给贺局长,请他想想办法。”叶天问无奈地道。
这边的电话挂了,叶天问抬头看了一眼时间,见还有十来分钟,决定先打电话给贺述,把朱鹏的意见转告他。
这一次,贺述倒是爽快,听叶天问把问题说完,即道:“没问题,叶部长,事实果然如我们所料,这是牵涉到凤凰文化公司系列案件中的一个小插曲。”
“死了两个人的案子,还说只是小插曲?”叶天问不满地反问。
“对不起,我是表述有误。”贺述呵呵一笑,接受了叶天问的意见,道:“好吧,好吧,我会找适当的机会,把我们的报告送给叶部长,同时配合报社做好陈洪涛家属的安抚工作。”
叶天问见他好像有什么隐情不便说出来,又不好意思多问,见离郝书记约定的时间快到了,急急忙忙关门下楼,朝新办公大楼跑去。
叶天问来到秘书室门口,匀了几口气才走进去。办公室的沙发上还坐着几位等待书记接见的领导,郑秘书见到叶天问进来,热情地起身道:“叶部长,书记在等你。”
郑秘书推开了书记室的门,只见里面还坐着两位陌生人。叶天问叫了一声书记。郝书记把两位客人向叶天问作了介绍,年纪稍大一点的一位叫郑号,省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处长,另一位与叶天问年纪相仿的也是监督处的工作人员。叶天问是熟悉组织工作程序的,听说两位客人是省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的,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,头皮阵阵发麻,心情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,但他努力保持情绪镇定,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。
重新落座后,郝书记朝郑号处长点点头,道:“你们说吧。”郑号客气道:“书记说,书记说。”
“好。”郝书记也不客气,严肃地道:“郑好处长他们来,是调查了解一个事情。”他略为停顿了一下,说:“天问同志是我们卫津年轻有为的领导干部,这一次又是经过群众公推公选、经过组织考核,列入副厅级干部提拔对象的同志,在公示的时候,有群众把天问同志的作风问题反映到上级监督部门,组织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,干部的成长更不容易,因此,组织从爱护干部出发,从保护群众监督的积极性出发,都有必要给提意见的群众释疑解惑,还我们的干部一个清白。”
叶天问开始认真地倾听郝书记说话,不放过一个字,但他好像被击了一闷棍,人整个地被打懵了,脑子一片空白。待他回过神来时,思维高速运转起来,一面猜想是谁这么卑鄙,关键时刻在背后捅刀子,一面分析和推测郑好处长他们的来意,思考应对眼前危局的策略。
郝书记说:“天问同志,有人反映你利用主持宣传部工作的机会,与电视台的美女主播白雅琪有不正当的关系,如今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,当然,我得向两位领导声明的一下,小叶部长至今仍然是单身,我想,正当的恋爱是他的权利,是不是,郑处长?”
听话听音,郝书记最后的解释向叶天问释放出一个明显的信号,他在感情是站在叶天问这一边。叶天问顿时被一股暖流所笼罩着,突然有了主意。上级组织派人进行调查,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相关的情况,所需要做的,不过是按程序核实一下,并在核实的过程中,考察他的思想动态。叶天问认为他和白雅琪的感情没有错,决定主打悲情牌,把真实的爱情故事告诉他们,以真情感化郝书记和调查组的两位同志。
三个人都把眼睛看着他。郑好处长简单地把来意重复了一遍,说:“请叶部长把相关的情况说一说。”
叶天问把思路略为梳理了一下,用沉缓的语调,把自己拖到三十岁未婚的情况简单说过,然后把郑台长如何介绍他和白雅琪认识,以及白雅琪晕男人的故事,和他们尝试着一步一步走近对方的努力,还有两人相约在白雅琪采访归来举办婚礼,等等,从头至尾说了一遍。
叶天问说完,室内的气氛像凝固了一般,三人瞪着大眼睛看着叶天问,回味着他那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,久久没有说话。
还是郝书记先开了口,沉重地道:“白雅琪是我们卫津的人才,受到群众喜欢的美女主播,想不到你和她还有这么一段艰难的情感历程。”轻轻一声叹息后,又说:“这次采访是我点的将,是作为卫津的品牌形象和代言人出镜的,谁也没料到会出事,真可谓世事无常。”郝书记说完,用歉意的目光看着叶天问,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。
叶天问道:“采访是记者的工作,要怪,只能怪她还没有学会很好地保护自己。”
“是呀,是呀。”郝书记说,“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犯错,虽然你们是真心相爱,你用爱心帮助白雅琪走出了情感的困境,使你们拥有了一份纯真的感情,你们相爱没有错,错就错在你们都属于公众人物,尤其是天问,你作为机关公务人员,我们说应当依法行政,在个人大事上,也应当依法办事,你们未婚同居就是合理而不合法嘛,为什么不扯个结婚证呢?”
郑好处长早被叶天问的爱情故事所打动,替他解围道:“他们不是约定等白主播采访回来就扯结婚证办事么?谁会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?”
唉!郝书记替叶天问难过,沉沉地叹了一口气,道:“我也听说了天问和白主播在恋爱,我还以为能喝他们的喜酒呢,哪想到真情常被老天妒啊。”
过了一会,郝书记转向郑好处长,道:“郑处长,天问部长和白主播的关系你们都清楚了吧,我想在这个事情中,他们年轻人是犯了一点错,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,他们是真情相爱,天问同志没有利用职权欺男霸女,也没有网络所反映的那么乱来,我个人认为,对这份天不假人时的感情,不应当上纲上线,请调查组和上级领导考虑我的建议,同时,市委也会向省委组织部写一个情况报告。”
“行,行,我们一定实事求是地把问题、把卫津市委的意见向领导汇报。”郑好处长说着,向叶天问投来同情的一瞥,叶天问心里一热,内心的紧张情绪顿时释然了许多。
郝书记问:“小何还有什么问题没有?”小何摇了摇头。郝书记道:“这事就到这里?”得到两位同意后,郝书记转向叶天问道:“中午我安排两位领导在卫津大酒店8208吃饭,天问部长你也参加,有什么问题进一步沟通交流。”
叶天问领悟郝书记的意思,感激地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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